闲话家乡之 正月十五
刺猬大体的做法是,把枣放进面里揉成刺猬的形状,有头朝前的、有大的驮一只小的、还有头朝上叫做望天猴(不知是不是这个字)的。接下来就是剪了,头下方一剪为嘴,上方三剪为冠,脖颈处用梳子转两圈,齿痕以下为身,以上为头,剪无数剪为刺,后下方一剪为尻。这个身最难剪所以也最显功力,妈妈剪得细长而密,均匀有序,错落有致。而我的则长短不一,时粗如手指直竖,时细如发丝欲断,最要命的是用手抓过的地方,剪过的刺都摁下去没剪过的地方都抓出了窝儿。妈妈说,剪刺时千万别抓,要轻轻托在手心转着圈剪。我再试,还真是这样。剪完刺最后一道工序是安眼睛。选两颗较圆的摁前面为眼睛,嘴里含一颗,尻尾一颗,至今我不明白后面这颗有何寓意,如果嘴里含的是刺猬给家里叼送粮食,那这个或者是让它拉金豆子?
比起刺猬,麦秸垛就好蒸多了,就是把枣放进面里团成圆馒头,再拿另一块面搓成长条,分为三块,两块十字形搭馒头上,一块与其相接在最下面围成一圈,然后在身上随意剪那么几下即可。这个馒头就叫麦秸垛,长条就是封的草绳,据说做得愈大就愈丰收。虽然我家地少,收的粮食也不多,可有一年姐姐做的麦秸垛我两只手愣是没捧过来。
枣“花花”就是把面搓成长条盘为花的形状,其间点缀数颗枣。还有更巧手的可以做出数种花样,有一年正月十五,记不清是在谁家看到的了,他家供桌前摆着各种形状的面食,除了我家做的那几种还有元宝,小猪小鸡,俏皮又好玩儿。
十五晚上,妈妈把过年特意留下的红色小蜡烛插在蒸熟的刺猬身上,我们拿着拱门。拱门就是把刺猬头对着门一边拱一边念叨,“刺猬刺猬拱拱门,驮来两碗金和银,刺猬刺猬晾晾刺,给家送来两亩地。”这个小歌谣押韵上口好听又好记,大人教上两遍基本就忘不了了。我们把屋门院门拱完,然后把蜡烛吹灭取下来,开始慢慢享用手里的刺猬。
相对过年正月十五不是那么热闹,好像埕口街上也有跑秧歌和打锣敲鼓的。我们这些孩子也都是拱完门吃完刺猬后,有时去十字街跑一跑,有时在百货和食品之间那个门廊下藏几回猫猫,然后就各回各家了。
正月十六吃过早饭,每家每户都会把请来过年的“爷爷娘娘“送回去,到坟前烧纸上香放鞭炮,又是一阵接一阵大年三十早上似的噼哩叭啦声,然后回家把正堂挂的祖子和供品撤下,这个年算是彻底过完了。
有一年的正月十六,送完“爷爷娘娘”回来,祖子撤完爸爸又去摘挂在大门前的两只红灯笼,他跟弟弟在院子的枣树下一边整理灯笼上的流苏一边随口感叹,唉,又是一年!是啊,又是一年。小时候盼年从进腊月开始到正月十六结束,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每一天都怀着一种期盼、惊喜和美好。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,甜甜地数着每一个重要的日子,腊八、辞灶、除夕、正月十五……直到正月十六灯笼摘下的那一刻,所有盼望成为现实,所有惊喜化为欢呼,所有等待变为拥有。
我想爸爸是在叹息那抓不住的时间,叹息一天天无奈流逝的岁月,叹息亲人的即将别离。同时叹息里也有期盼,期盼解冻后小河潺潺的流水,期盼冬闲结束后的农忙,期盼亲人的下一次团聚,这种期盼可能跟小孩腊月数日子一样,而这个日子的结尾,就是正月十五。
爱好文学,喜欢真实。
2012年出版小小说集《酒心巧克力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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